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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温善】醉花阴(七)

*前文:()()()() ()(

*本章3k,金光善渣男化过程实录(? 这章cp向内容不多,主金光善。(瞎几把玩辞藻真的好爽(。

*感谢 @净天 提供的帮助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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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4.有声有色有天下

 

  黄粱一梦。

 

  再睁眼,他不属于群雄,不知蕉下那鹿如今被逐至了何处。而斧柯已朽,白驹踏过棋枰边落满枯叶的小径,二十几年追不回的悠悠岁月,就这样从眼皮底下溜走了。

 

  他的若寒兄,威震天下的温宗主,果然面上三分笑,心底一片寒,他的子嗣亦得他真传,信手拂一星火种,点掉云深一座阁,破开笼罩仙府千百年的云岚。只一瞬,天上人间。一座旧楼,从前禁锢他抄足家规三遍,成千上万字,他曾听他说:迟早有一日,要他们尽数还来。说得轻轻巧巧,仿佛一句玩话,谁能想到他睚眦必报,说一不二,如同一个长不大的顽童,因这样荒诞的理由——甚至,都懒得再寻冠冕堂皇的借口,便任长子上门讨债,纵火行凶。

 

  他想,温若寒若能望见那漫天火光,必定会笑。因如此小事计较,固然幼稚透顶,可发一噱;而面对这样无理取闹,却不得不亲手焚烧世代珍藏,偌大蓝家竟无一人得以力挽狂澜与之抗衡。正人君子济济一堂,全数屈下脊梁,或仓皇而逃,那画面又有多引受难者哀戚,引凌轹者发笑?

 

  几百年,恪守洋洋洒洒家规数千条。

 

  只守出无力反抗的弱小。

 


 

  而金宗主,现如今耽溺于这歌舞场中,滚滚红尘,偷腥偷得尽兴,宁愿长醉不复醒。

 

  终于温若寒的锐气成了霸气,而他的风流亦成了下流。

 

  一场祝融之灾,焚天裂地,仿佛他与温若寒曾那样胡闹厮混的回忆,也一并被烧成了灰烬,再不会留半点痕迹。

 


 

  回顾他及冠那年,花朝节上父亲为他主持冠礼,从此正式成人,当摈弃少年骄狂气。温若寒专程道一句祝,捎一份礼来,竟是当年悬崖月下那柄铁笛,并一枝早春才绽的梅花。

 

  他把玩着那花枝,目光望向案上一只乌木盒,触及其中那块镂刻着三足金乌纹样的玉牌。他的折扇呢;还留着温若寒少时题的墨痕。

 

  他又给过温若寒什么?十六岁蓝家听学,惊蛰那日,听闻是温若寒生辰,于是软磨硬泡,央厨房开小灶,为温若寒端一碗长寿面。清水般寡淡的汤,里头飘着绿油油几条青菜、黑漆漆数片草菇。温若寒无辣不欢的人,也搛一片菌放入口中,讲“做什么都放菇,改叫‘菇苏’算了”,到底是将一碗淡得发苦的面吃完。

 


 

  回忆中画面闪现,又转瞬便消逝。金光善将铁笛与红梅一并收入盒中,扣上盖子。

 


 

  就在他正式成人这一年,那样一个溽热难耐的夏天。某一个午后,他在屋内歇晌,案上的冰盆中搁着几大块碎冰,一面析出聊胜于无的凉意,一面融化着相互挤压、摩擦,并与盆壁碰撞而微响,恍如骨与骨咬合处的细微挪动,深埋血肉之中,终不可闻。他阖眸卧在榻上,被暮夏不甘罢休的燠热折腾得烦闷不堪,颠来倒去许久,都没有抓住一丝睡意,直到困倦上涌如涨潮,他软伏在薄薄的锦被之下,被汗水濡湿的发丝黏住额头,半梦半醒之际,他未能驱使被倦意坠得沉重的躯体来将之拂去。他的意识渐沉于睡眠的深潭,漆黑静寂、无声无息,望不见黎明。

 

  而此时,一块冰消融至稳不住身形,自上端滑落,碰上青瓷盆边,一声清脆的叹息。

 

  门外喧嚷起来,他的房门被不知哪位叔伯“砰”地冲开。重叠帘幕遮掩,他的房中本来昏暗如夜,在门启开的瞬间,一线午后炽热的昭昭烈阳洞穿而入,在夜幕般的天花板上拖曳处一道长痕,宛如一根闪光的银针,刺破他惺忪睡眼。

 

    那长辈哪里等他整仪容、披外衣,神色惶急,不由分说一把拉起他的手:“光善,出事了,快随我走。”

 

  金光善赤着一双脚就跟他走出去,到后来,几乎是飞奔。他昏昏沉沉,胡思乱想着个中种种可能。父亲难不成当真要纳那妓子回家,母亲又哭闹起来?还是……

 

  

 

  直到他被推进人满为患的点金阁。

 

  地上横着一口粗陋的棺,他走近——

 

  内里陈的是,本该坐在主位上的、他父亲的尸身。

 

  

 

  接下来发生的一切,都未能使他清醒,反而愈发笃定万事皆为梦境,他要做的只有一件事,那就是等待梦的终结。那时他会再次从那间放着没有化尽的冰块的屋子中醒过来,他的父亲,金家的宗主,当然,依旧健在。

 

  他的母亲、他的宗亲,所有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亲戚,齐聚在一间厅堂里,美轮美奂、宽敞得奢侈的堂屋被吵闹嘈杂之声挤得狭窄,他在此找不到容身之地,仿佛成为了透明的存在,所有的声音穿过他的身体打在四面墙合围起来的囹圄上,又被反弹成回音,喧喧嚷嚷汇成一团。他从中摘取只言片语,明白了他的父亲,一代玄门仙首荒唐的死去。

 

  他死在一个妓女的榻上。

 

  那女子已逃离此地。

 

  

 

  他才看见一旁静立的仵作,双手捧住一只托盘,盘中盛一根尖端带血、闪着微绿冷光的银针,针尖较发丝更细。他目光懵然地到自己父亲的身体上去探寻,那具被人从寻花问柳之地匆匆裹回的躯体,脖颈上赫然是一个小孔。他又去看针,它和那缕破门而入的阳光别无二致,惊破他养尊处优、无忧无虑的梦境。

 

  他几乎可以想象到,云雨之后他的父亲毫无防备地酣睡,预备明日日上三竿再起,不知今夕何夕;一只柔若无骨的纤纤手,或许指甲用花汁染成绛红,拈了这枚针,红绡帐中,毒蛇伸出獠牙,如花吐蕊,就那么吻了他父亲一下。

 

  母亲还在哭泣,又怒骂婊子无情。一旁的长老也哭,一面哭一面安慰主母,不必急,已派人去追去寻。

 

  金光善与身俱来的小聪明——那点令他儿时逢年过节能收获更多糖果与红包的小聪明,令他注意到,座椅上端坐着的那些长老,正用层递给他压岁钱的、布满皱纹的手揩拭面上纵横的泪,仿佛他们为家主的死去而哀恸得不能自已;但泪水荡涤了他们平日里坚不可摧的厚重粉墨,金光善以一双刚刚成人,还未能完全不复少年的眼睛烛照那幽深的眼底,触摸到了他们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欢忭。那无异于一种腥臭的剧毒,他的视线不敢多作停留。

 

  他憬然,那些被派去“追”的人,一定会空手而回。

 

  他想起长老们从前和煦地笑,总吓他再去风月场便家法伺候,却一次也没有实行过:对一个不成器的顽劣少主,百般纵容。

 

  多可笑,他从前竟以为那是因为自己讨人喜欢、受人宠爱。

 

  殿堂高而敞亮,他立在原地,面对满座牛头马面,一张张变得陌生的脸,纤薄的里衣下一具纤薄的少年躯体,脆弱过一张生宣,难以抵挡夏末犹且郁蒸的热气中潜藏的森寒暗箭。

 

  金家才及冠的少主衣衫不整、披头散发,赤裸的双足传来阵阵被磨破的刺痛,足踝纤细、筋骨突兀,仿佛一折即断。如此狼狈,成日里花天酒地,哪是能登上主位、主持大局的样子?  

 

  他想,自己距离众位叔伯先辈想要的“少主”,只差一脸横流的泪、几句求助的话。他竟然还没有哭,他自己都为此感到惊异,并发现自己因而显得多么格格不入。

 

  金光善演技不差,为一场轰轰烈烈的悲情戏码酝酿情绪也不在话下,然而他望见母亲衣上盛放的牡丹之际,眼泪的夺眶而出却是出乎预料、突如其来。后知后觉,痛苦在胸腔中涌动。

 

  ……什么“牡丹花下死,做鬼也风流”。死了就是死了,哪还有什么风流。

 

  他的心脏仿佛也被毒针扎了一下,先是刺痛,接着猛毒腐蚀血肉,形成一个空洞,他的所有欢愉、雀跃、闲情、有恃无恐,都从那处破口里一江春水似的东流去了,流到他细嫩的手触及不到的地方去,流到忘川之中,润泽他父亲来日沉朽的骸骨。那是毒蛇咬出的缺口,永不愈合、无法修补。

 

    于是他伏在父亲已冷透了的、冰一样的遗体上,终于放声大哭。

 


 

 金光善脚步飘忽,如踩在云端,一脚轻一脚重,回到自己屋前,已是夤夜。先前一场闹剧般的议事,到最后,无非是诸位长辈皆道他少不更事,不能做主,因此族中事务应由他们代为把持。主母只是骂与哭。他只是不发一言,所有话语都只是耳旁杂音,皆在此刻被他从脑中逐了出去。

 

  浓墨重彩的夜泼了他一身,他推开门,“吱呀”一声,划开此间沉寂。他浑浑噩噩,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等他发现时,桌上的灯已燃起一豆光芒,诡谲的暖黄映照下,青瓷盆中陈着无波的死水。朱砂色泽暗哑,暮夏的蝉犹鸣。

 

  他问自己:我为什么还没有醒?

 

 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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