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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温善】醉花阴(十四)

*前文:()()()() ()()()()()()(十一)(十二)(十三

*本章6k+完结章,金光善之死,尘埃落定,前面大段走剧情,有点流水账,有空我会修改润色;推荐Bgm《千秋

*感谢 @净天 对本文提供的帮助

*感谢阅读,欢迎评论

 
 
 
 

  那是一段极其风光的日子。

 

  他坐拥一个杀灭豪杰而成为英雄的子嗣,而那个少年英豪,不得不在这斗妍厅中端茶递水、曲意逢迎,尽一个儿子对父亲的孝,百依百顺,求一场迟来的父子之情。

 

  走下金鳞台百阶长道,不再有人在乎他是精明或势利、是风流或下流,皆对兰陵金氏赞不绝口,也不忘以溢美之词吹捧他唯一的嫡子,在战场上是多么英勇非凡。他又长袖善舞,自然左右逢源。

 

  簇新折扇一展,绢面上金星雪浪绽开。在内在外,总归都满面春风。

 

  每一场庆祝射日之征的宴会、讨论战后事宜的清谈盛会,人们都对功臣推崇备至,众星捧月,兰陵金氏一时如日中天。他笑眯眯地摇扇子,却在推举仙督之时,总被聂明玦严厉的一句句“尚需斟酌”“岂能如此”气得破功,面色发青。

 

  暗地里,一件件玉盏珍玩抛掷而出,摔得粉碎。   

 

  他辛苦钻营,无人不知他狼子野心,可谓丑态出尽。他也不想如此恬不知耻,便深夜对着那九盏莲芝灯的摇摇火光,将祝融的身影又一次召来心间,将玉成出鞘,说服自己:一切一切,以爱之名。

 

  

 

  他青云路上多险阻,挡道的,不仅是长刀霸下。那云梦少年宗主翩翩紫衫之侧,还有一袭玄衣、一柄陈情、一块阴虎符。利益冲突,新仇旧恨。

 

  他当然没有什么广阔心胸,尤其是待这曾经同他心头肉动手的蛮横小子。他素来不喜此人,是因他不给面子也好,当众离席也罢,最本真缘由,倒是句“不为什么”。他一看他,便有一腔不平:凭什么他是心头一抔少年热血,任性肆意,纵是千夫所指也不肯歇?

 

  少年锐气、尖利话锋,刺伤他仅存的体面,令他不得松下心来在黑暗里栖居。

 

 一入乱葬岗三月,竟未能置这小子于死地,反而教他生还,成一大祸端,可惜可恨。他便冷眼看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,看他嚣张跋扈,终会等到自取灭亡那一天。

 


 

  为与那等利器分庭抗礼,他吩咐下去,不惜代价,网罗能人异士。金光瑶带来生着虎牙的顽劣少年,他大手一挥,划一片炼尸场,此事也便甩给他那便宜儿子——他不失恶意地要他与小人为伍……这踩着温若寒骨灰站稳脚跟的敛芳尊。

 


 

  也有别的,琐碎喜事。

 

  昔年在蓝家同人打架,要他飞赴云深的儿子成了婚,兜兜转转麻烦了些,回首还是当年人。不过,他这个做父亲的正好能少操些心,倒也乐见其成。

 

  他待这孩子,从小无非是溺爱,过一过生日、放一放河灯,身教既无,也鲜有言传。也只有射日之征落幕后,他这么一个事事讲求功利,见风使舵、八面玲珑的钻营之徒,竟以教导的语气讲:不可以成败论英雄。

 

  听起来是场面话,实则是体己之言。

 

  曾有一个人,高空上伸出手,拉他出泥潭。

 

  

 

  好景不长。姓魏的小子一日日放纵起来,他已一忍再忍,百凤山、金家花宴,孰料此人连金家私宴也敢擅闯撒野……他又向来疼子勋。

 

  毕竟,他看着那张与自己胞弟有几分神似的年轻面孔时,总会有些怀恋而慨叹地想着——毕竟,是他在密室那张铁床上,将他的父亲毁尸灭迹。

 

  那是好久以前了,他刚及冠,父亲溘然撒手人寰。他仅持一块温门玉令,尚未能坐稳金鳞台,族中长老犹在蠢蠢欲动:怎可真败给一个仗势欺人的小孩?

 

  几多不甘。

 

  而他还有个血脉相连的兄弟,从小未当作继承人教养,比起他来,自是好骗不少,也吸引了众多图谋不轨的目光。

 

  那是他手上第一次染上如此至亲之人的血,总免不了一点不忍,斩草未除根,留了弟媳腹中子嗣——她后日难产而死,他也乐得少动一次手,后日更对那孩子时常问询、关怀备至。

 

  并非是愧怍所致,而只是一种宠信。

 

  五指轻柔抚过早已冰冷的脸颊,无尽疼爱,他是天赋异禀,问心无愧也无惧。他当然不怕,他心想,这也是为了他好……大义可灭亲,大爱灭亲又有何不可?他也不信天命,绝不怕什么因果报应。

 

  他在高台上,为亲弟弟于夜猎中不巧失手而死哭得肝肠寸断,字句倾吐手足情谊,催人泪下。那些时候,他都真情实感,对自己说:能死在玉成剑下,何尝不比当真如对外宣称的那般死去好些呢?“莽撞独闯温家地界,被暮溪山中百年妖兽吞吃而死”,死无全尸,多凄凉。又何尝不比受奸人蒙蔽、任人摆布,最终成了个无力自主的傀儡,同他兄弟阋墙好呢?

 

  做弟弟的太不聪明,当兄长的不免要多为他操心。还要劳烦那温家少主,与他桴鼓相应,里应外合,才唱好这出“不巧”得太巧的戏——不过,他相信,即便他不事先通款曲,他的若寒兄,亦定能知他雅意。

 

  狼狐作伴,总有默契。

 


 

  未过多久,嫡孙一声啼哭,又叫他欢喜,也不去管那为几个温家余孽而占山为王的邪门歪道。

 

  一载光阴转眼,风平浪静。

 

  不料风云突变,侄儿恶诅缠身,嫡子血溅穷奇。儿媳于不夜天乍现,一夕毙命。

 

  一切一切,都指向那个吹笛子的疯子。

 

  他怒不可遏,而孤狼最锐利的獠牙竟愚不可及,自投罗网而来,心甘情愿,束手就擒。   

 

  他自是占为己有,而杀子之恨,又怎可能如他承诺,善罢甘休。一向声名狼藉,还顾惜这点信誉?

 

  血雨腥风,乱葬岗尸山血海中,他终是除了心头大恨,也报了丧子之仇——

 

  是他的,不仅是他的。

 

  玄衣已碎成齑粉,陈情归于夷陵老祖那至亲的仇人。而阴虎符,半块已在他手中。长刀霸下过刚而折,清河聂氏江河日下。逐日之途上,障壁一扫而空,通天大道似乎从此康庄,仙督之位亦仿佛已是囊中物,唾手可得。

 

  他是松了一口气,回到花天酒地里去栖息,家族冗务全数推给金光瑶。他自逍遥,凡尘俗事,一概不理。对方向他进言,道修建瞭望台之事,他只不耐烦地想:麻烦女人生的麻烦儿子。“再说”的遁词用了好几遍,对方才渐渐偃旗息鼓,再变回那件听话好用的东西。

 

  

 

  偶尔金光瑶来烟花巷陌接他,总是带着伤的:额上瘀青、手上烫痕,诸如此类。虽然掩饰得好,却毕竟是瞒不过他眼光毒辣。他自然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,但从不收敛,也不阻拦他的妻。

 

  就像他明知秦愫是谁的血脉,也知金光瑶接近她存了怎样心思,却仍不加制止,甚至推波助澜,终于欣然应允一般,他待这手刃了温若寒而归入金氏家门的儿子,总是这么一副似笑非笑、易喜易怒的样子,若即若离,叫人捉摸不透。

 

  捉摸不透才好,不会恃宠而骄。

 

  金子轩死后,再无人有资格恃宠而骄。

 


 

 他从第一面起,便看出来,这个曾被他有意赶走,又遭忽视的儿子,对自己所谓的父亲还是有期待的,是“有所求”的。想要他对他像一个父亲,痛悔从前,或者只是也给他过个生日。这让他安了心:只要他随便给这小子一点甜头,估计他就会死心塌地了,他也因此让他认祖归宗,掌管事务。他含着孺慕的眼神令他这个做父亲的有恃无恐了。  

 

  也自然料想不到,酒醉后一句不慎之言,会叫身后伺机而动的小狐狸听了去,自此动了杀心。

 

  金光瑶日渐沉寂,安安静静、恭敬谦谨。待老奸巨猾,却一时疏忽失察的老狐狸意识到事出反常,而郑重接回十四岁的莫玄羽时,已来不及。

 


 

  那是个溽热蒸湿的午后,蝉声鸣噪,暑气炎炎。他仍未登上百家之首,遣退了打扇子、捧果盘的一众娇俏侍女,独坐屋中。一旁瓷盆中碎冰崩倒,发出细微响声,他把玩那块历经几十年而光彩不减的玉牌,久久沉吟。

 

  倏然门扉叩响,金光瑶求见。他微一蹙眉,允了那人进来。纱幔挽起处,青年唇含微笑,从容不迫,缓缓步来。金光善一惊:他几时已身负华贵衣履、雍容气度。

 

  四目相接,只一眼,金光善便晓得,他奈何他不得了。在此刻,自己试图架空他却未有成效的此刻,他发现他的眼神变了。他的儿子不再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,摒弃了那种天真的奢望,“无欲则刚”,他变得无坚不摧了。

 

  回想当年,那张讨巧的脸,犹带稚气,在他面前低垂,受他笔尖血淋淋的一点朱砂,自此正式成为兰陵金氏的血脉……

 

  当真陵谷变迁,恍如隔世。

 

  他从那双与他相似、眼角上挑的眼中,读出一种彻悟而释然的甜。——剧毒的甜。

 

  异常的平静看起来格外危险,这叫他不解,于是不耐烦地道:“怎么来了?”

 

  金光瑶正色道:“有一重宝,需呈给宗主。”

 

  金光善将玉牌拢入袖中,起身命令道:“拿来我看。”

 

  金光瑶颔首应是,双手自金星雪浪袍广袖之下探出,略略欠身,将那件重宝捧至金光善面前。

 

  目光触及之瞬,金光善心神顿时一晃。

 

  ——那是一柄剑。全无配饰,古朴大气。

 

  这他曾站立其上的、本该早已被金光瑶当众折断的上品名剑,时隔多年,复又出现在他眼前。

 

  他陡然听见自己急促起来的心跳声,尘俗、蝉噪,世上其他万物都离他而去,变得遥远,直至消失;他的视线被这把陈旧的利剑钉住了,动弹不得。

 

  这尘封的旧物似乎施加了惑人心神的魔咒,令他目迷心驰,为之魂夺——事到如今,那一夜飞赴不夜天的疯狂劲头,竟还蛰伏在他身体里,只等那个人来唤醒吗?

 

  他心底有声音尖叫着警惕戒备,但双手却不受控制地伸出,稳稳落在剑柄之上。他粗鲁地把剑抢到手里,没有理由,也不再顾虑个中疑点。只在此刻,他想这么做,他非这么做不可。所以他毫不讲理,也毫不犹豫地,立刻将罪人的遗物据为己有。

 

  他端详着它,比此前任何时刻更加显露出贪婪的本貌来。指尖抚过剑身简单而凌厉的纹理,最终落在铭文处,缓慢勾勒,细致入微。

 

  年轻时的回忆,也曾经行侠仗义的那个自己,还有耸峙的峭壁上,倚梅吹笛的少年……那已逝的霸王,曾是他一个人的情郎。

 

  只要受过一次那种侵略,此生就再无法去爱别人。

 

  种种阔别已久的过往与个中的甘美甜腻,汹涌着将他淹没,要将他溺死于畴昔滚烫而美丽的深海之中。

 

  他如被夺舍,旁若无人地与这把剑亲热了好一阵,指头一推,三寸雪亮剑光铿然显出锋芒,映着一张依旧俊秀,却不复双眸灵动的眼——他像照妖镜前的妖,却并不慌乱、羞惭,只是眸光略略凝顿一瞬,转而抬起头来。

 

  是不经意间抬眸一瞥,才如梦初醒。

 

  他的儿子刚刚将视线从剑上收回,眼底依稀几分诧异,而此刻正看着他,眸光已厉如冰刀,寒意沦肌浃髓;偏偏犹含一抹笑,更令人毛骨悚然。

 

  金光善看向他袖袍下露出的双手——一副黑色手套,流窜着滑亮的光。

 

  毒性上涌,头脑骤然昏沉下去,他踉跄后退,一手扶住桌沿,另一手抱紧长剑:既已不慎中招,再放纵些也无妨。有什么自他袖中跌落,摔在地上一声清脆的响,身子却沉如灌铅,不能移动分毫。他怒极地瞪视他不孝的儿子,也只是枉然。金光瑶恢复了和煦笑颜,不再看他,转而去瞧地面上,那块当初温若寒亲手所赠的玉牌。

 

  ——这便是,他不由自主、不甘至极地阖上双目前,所见的最后一个画面。

 

  

 

  他再度睁开眼时,衰朽下垂的双乳正蹭着他袒露的前胸。

 

  老妓在他身上起伏,他的头脑却因过量的春药而发胀、迟钝,只恍惚地想着:他的……那个人的剑呢?

 

  他徒劳无功地四顾搜寻,撞进一双同自己肖似的眼睛。金光瑶立于一旁,双手拢于袖中,怀抱震野,悠闲地观赏。衣冠楚楚,光鲜的金星雪浪袍,胸前牡丹开得正艳,仿佛也一同微笑。在敛芳尊身畔,还有许多也曾欢场卖笑,而今年迈色衰的老妇,挽着衣裳,紧张地等着轮番上场。

 

  原来是这么回事。

 

  他已无力再牵动嘴角,因而只在心底歇斯底里地大笑起来。

 

  原来是这么回事……

 

  原来因果报应,由不得他不信。

 


 

  意识逐渐涣散,生命之火正一步步走向熄灭——他已无力再伸手,去够那把剑了。

 

  他还是太愚蠢了,忘了逐日之人到底是死于中途、飞蛾投火终究会灰飞烟灭。没有谁能是例外,何况他并非上天眷顾之人,而是一身斑驳劣迹,恶贯满盈,死后只合下十八重地狱,受万千冤魂索命。

 

  他却不再怕了,只想:也好。

 

  大不了炼狱鼎镬中与那人重聚首,再从头。

 

  回看他一生,荒唐不羁,四处留情,恶事做尽。有所求而终不得,被亲生子送入必死局,便是身后,亦必将成百家万世之笑柄。

 

  死到临头,可堪慰藉的,竟只有那么一个念头—— 他仍当自己是要为知己者死的。

 

  他混沌的眼中映出幻梦,映出殿顶一抹飞红。

 


 

  玉成剑碎。

 

  剑中之剑重见天日,铭文“醉柳”二字,龙飞凤舞的笔法,与那字条上的一般无二。

 

  少年的意气风发流淌在昔日字迹的一撇一捺间,纵然时过境迁,只剩下它,不曾有分毫改变。

 

  

 

  而他同若寒兄,也终会再相见。

 


 

  多年以后,穷奇道开满白牡丹,从前摩崖石刻已全数毁去,再不会有人记得金星雪浪谷与一个早就覆灭的仙门、那早就湮没的“温王盛世”有何关系。

 

  小小少年腰悬一把金光璀璨的长剑,步下汉白玉宝座,一阶一阶,自九级如意踏跺上走下来。每一级都洁净如新,谁记得有人曾层层滚落,两度头破血流。

 

  他走过二里辇道,行径一幅幅壁画,在属于他父亲的那几幅画面前停下来,看了看画中英挺明俊的青年。一摸额上明志朱砂,又把腰间的剑拿到眼前来瞧了一瞧,接着才迈开步子——没有再看的必要了。

 

  他小叔是家族的罪人,先前那四张壁画,在事发后皆被人磨了去,他也曾想过重建,但长老们死活不准。他名不正言不顺,又年纪轻轻,怎能拗得过。

 

  至于他的祖父——听说,他抱过他。但金光善去世的时候,他年纪太小,没剩下多少印象。他本就名声不好,而今又知他强抢臣下之妻等一众令人反胃之事,金凌是径直越过了那几幅图的。

 


 

  姑苏云雾缭绕的青山脚下,书有“天子笑“三字的酒旗飘扬。渐入暮年、乌丝染雪的妇人搬条长凳,坐在店门边,领受熹微的晨光。

 

  忽见一人向此间步来,身负长剑,体态矜持傲,通身贵气十足:是位年纪极轻的小公子。

 

  一双昏花的老眼望去,但见那少年眉间朱砂一点,那样红艳。

 

  似曾相识色泽,令异彩自那浑浊的眼中迸发出来,如烟火于空中訇然炸开。许久以前,也曾有过这样事:当垆沽酒的美娇娘,纤纤素手捧出圆滚滚的酒坛来。坛子通体漆黑,愈发显得皓腕如凝霜雪。对面小郎君眉眼弯弯,笑得好看,接过酒坛时,两人手指相触,温存一瞬,转眼即分。

 

  她彼时不禁抬眸,看他的容颜。

 

  他乘暮色而来,穿一身滚金边的白衣,踏雪色长剑,有如九天之上少年仙君下凡,破开长夜无边黝暗。此时夕阳西沉,月光朗照,小郎君唇红肤白,眉间一点丹砂尤为夺目,仿佛是天生一般,鲜丽妩媚,叫人移不开眼。

 

  而此刻,面前的小公子只在她面前一闪,便匆匆奔入店中,做贼一般。她望着那道挺拔的背影,一点妖冶的红在心底被反复勾画。

 

  是了……那小郎君要走时,曾赠她一枚珍珠扣子。

 

  枯朽多皱的指头动了动,虚握着已然失去的那样信物,迎着晃眼的灿阳,将不复可追的韶华在指尖、心尖,缓缓描摹。

 

  

 

  少年将酒坛纳入乾坤袖,确认身上通行玉令还在,过了云深不知处屏障后,一路向人迹罕至的深山之中走。

 

  前阵子蓝景仪大呼小叫,说寻得一处极为隐秘的风水宝地,上不着天下不着地,最适宜拿来偷犯家规……啊不,避世清修。

 

  他再三怂恿,金凌不耐其烦、这才携一坛子姑苏名酿而来,好用酒来堵这小子一口一个“大小姐”不停的嘴。

 


 

  扶疏枝叶、密集草木合抱之中,沄沄流水注入一泓清湛的潭。岸边青石平整,做酒桌再相宜不过。

 

  酒才开封,醇香盈满鼻腔之际,却见一抹黑衣自山林树影后悠悠然转了出来。两人皆是大惊,魏无羡倒是自若,笑骂蓝景仪吃独食,喝酒也不喊上他,忒不厚道。

 

  蓝景仪顾不上同他抬杠,只问他怎会来。

 

  魏无羡答,是思追见他一反往常,走得甚早又不见人影,便求告他相助。蓝景仪暗骂自己沉不住气,又问,你如何能寻到此处?

 

  魏无羡笑:这地方虽隐蔽,却也不是特别难找。你能找到,别人自然也能。

 

  在众人唾骂声中,以三毒与玉成为首的万千道剑锋之下,含恨而死的夷陵老祖,此刻因重生而重获静好岁月,得以遥遥回首望他的前生——前生中最美好,也最不可即的少年锦时。

 

  那时,他带着两坛酒攀围墙,其中一坛,便是想要分给江澄的。那回的天子笑,一坛叫蓝湛打翻了,一坛叫他自己当场喝了,他便又去买,再带来此幽僻之地。斟一盏酒香四溢、月色清明,与江澄共饮。

 

  那是太久之前的事情了,久得他连那时花前月下,江澄究竟笑了没有,都记不清了。

 


 

  而他所不知道的是,在更遥远的从前,也曾有两个来听学的少年,并肩胡作非为,形影不离。他们一同来此池边,倚一块青石碰杯,而后双手交错,假装正饮那洞房中、花烛畔的合卺美酒。

 

  半醉半醒,痴迷其中。

 

  而那沉在湖底的一双酒坛,一如两个惊世恶徒间似真似假、玩笑一般的一段情愫,带着一丝微醺的酒香,已悄无声息地没入记忆与历史的深渊,成为一个无解的谜、一个绝无仅有的荒唐秘密。

 

  此去经年,再没有人发现。

 

  

 

Fin.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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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后的最后,把镜头转回了他们初遇的夜晚、少年同游的地方。

稍显平淡,万望海涵。

可能还会有1篇瑶中心番外,感谢1路陪伴。

我爱🐺&🦊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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