报菜名的梓木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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未来的时代谁会相信我的诗
如果它充满了你最高的美德

【双杰】旧心(四)

*想给我cp@因为我是简繁呀 
*前文:(一)(二)(三),后文见tag“旧心”汇总
*澄视角了,强烈推荐大家听这首bgm:《Only Love》,其次这首也可以试试《星空》
*本章五千字,还有一章才完结,求求大家给我评论,但请不要踩任何人物,我真的非常感谢每一位给我评论的朋友
*感谢阅读





【宿墨】

那是一天夜里,江澄泛舟于莲花湖上,见一只小小的河灯,摇摇摆摆地漂到了他的船头。河灯莲花形状,看着很熟悉。

怎么不熟悉呢?儿时姐姐给他们做七夕节放的河灯、元宵节赏的花灯,大抵都是这副模样。后来,他自己也做,每年中元,放至莲花湖内,随它漂流。

鬼节之夜,若魏无羡还来到人间、回到故里,见了这灯,至少教他知道,他并非孤魂野鬼,还有人惦记着他,他在世间仍有归处。

他此时再见到这盏灯,心中生发出一股被窥探了私隐的恼怒,食指银圈电流微转,在夜幕中放出光芒。但一转念,江澄又收了紫电,伸出手去,将那莲花灯拿进了手里。

魏无羡献舍重生,归来已久,他也与这盏灯暌违多时,虽然不知这灯从何而来,但趁此机会,倒可以带回去再看一看;就当是有缘。

一盏莲花灯,夜色中撑起一隅灯光温柔,洒落江澄一头一肩,如旧时姐姐抚摸他的脸。

他安心入眠。



他察觉自己置身于一片葳蕤的莲花莲叶之中,手里还拿着船桨,心中一动。留神去瞧,见右手食指上空无一物,指掌也白而细嫩,再低头,看见自己绣着银纹莲花的前襟,和一身紫色江家校服。

他再抬头,发觉眼前一片广阔的、再熟悉不过的天地;而他自己,划着一叶扁舟,荡出重莲,喊着某个人的名字,向他追去。

他看见一抹鲜红的发带在空中摇曳,才真正明白自己的处境;一种恶狠狠的痛恨旋即从心里升上来,不仅是对那个人,也对眼前的整幅场景。这莲花坞是他记忆里的模样,尚且属于他父亲,而不属于他的莲花坞美得那么刺目,而尚且年少的他自己胸中滚烫着的热忱,如某只太阳纹的铁烙,将他疮痍遍布的灵魂灼伤得剧痛、悲鸣,仿佛遭到某种处刑。

他只能被禁锢在这具稚嫩的身体里,嘶吼、咆哮,不能逃离,只能透过这双青涩的眼睛,去看他的过往曾经。


他只想这折磨般的美梦,立刻终结。


湖上蒸腾起湿漉漉的水汽,夹杂着一缕莲花的清香,扑鼻而来——还有几颗莲子,也迎面朝他飞来——江澄伸手接住,感觉到莲子上还带着温度。

江澄和魏婴切磋时,擦过他脸颊的风是微冷的,可他能感觉到江澄心里是暖的。

目光触及随便的时候,他心里“啊”了一声。

原来那把剑的剑穗,和所有江家弟子的剑上的一样,是藕荷色的。

他看了太久陈情的红穗子,险些忘了。


那天傍晚有雨,魏婴拉着江澄的手一路跑回屋子里去,骨笛随着两个人的步伐在锁骨上跳跃。

他们推开门,魏婴甩下湿哒哒的没半点作用的莲叶,不等他把怀揣的莲蓬都撂下来,也不等他开口申辩什么,虞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就兜了过来:“你们是长本事了,这么大雨天不知道躲一躲,成了这副样子回来?魏婴!又是你想出来的馊主意,是不是?”

魏婴从善如流点头:“是是,没错,又是我!真是不好意思啦。”

这番态度,自然免不了虞夫人又一番牢骚,江枫眠又一番劝阻,好容易消停下来。江枫眠待虞夫人离去,方从主位上踱步过来,到魏婴身边,取侍者手中巾毯,为他擦了擦头发,再亲手递给他;魏婴弯起含笑的眼,说“江叔叔,谢谢”,一面抹着湿发,一面答师姐的话,说了没有几句,便抛下巾毯,又跑出去了。江枫眠一直带笑地看着魏婴,待他走了,转过来看了看江澄,温和地朝一旁的侍者说:“也擦一擦阿澄身上的水。”

侍者柔声应了,双手捧着巾帕过来,却被江澄一把打开。江枫眠再看了他一眼,江澄却又肯了,他伸手接过那侍者手中巾帕。他低下头,藏住自己的表情,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滴答答往下落,他只是拿着那布料,并没有擦拭的意思;这么拿了一会儿,才恍然大悟似的,猛地抹了好几把。

等他抬起头来的时候,江枫眠已经离去多时了。

他一手握着一条没有温度的巾帕,另一手垂在身侧,笔挺地立在原地,望向江枫眠离去的方向,像被骤雨淋得耳朵尾巴都往下垂的小狗。

倏忽,他被一双柔弱的手臂轻轻地揽在了怀里。

屋外的骤雨还在下,雨声淅沥,传进屋内,则显得遥远。
江厌离的下巴贴着他的额头,也不顾他一身的雨水,双手揽着他的肩膀,柔声说:“好啦,阿澄。姐姐已经叫他们去烧水了,你等一下好好洗个热水澡,不要着凉了。”

江澄眨了眨泛红的眼睛,看着姐姐颈部的轮廓、垂落下来的发丝,虽然看不见她的眼睛,但想来那双眼也是温柔的。

江澄应了声“好”。


江澄身体里,而立之年的江宗主,忽然也有些鼻头发酸之感。


魏婴进门来时,正赶上江澄要出去。江澄对这样的事,其实也习以为常,只不过魏婴不在时,没有对比,他还能安慰自己,父亲对孩子就是这样的;而魏婴来了,他不免多些难过。此时正好撞见魏婴,更是不知怎么面对好,眼圈一下子就红回去了,手足无措,最后只好跑掉。

江澄裹着巾毯,在门廊里被冷风吹得眯起眼睛,只能于心底怀念姐姐那个轻柔温暖的拥抱。



那一晚风雨大作,江澄一个人蜷缩在被窝里,被惊雷暴雨交响成的贯耳魔音吓得够呛。


真没出息,江澄身体里的江澄心想,现在他早就不怕了。


这时,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。江澄半梦半醒之际,从床上坐起,却因为雷声隆隆,疑心自己听错了,只盯着门口看。

门板又响了一阵:“江澄,师弟!是我啊!”

江澄:“……”

也许是对雷声的恐惧,让他此时变得幼稚起来了,就是不想给师兄开这个门。

他把被子往怀里一卷,抱着就倒回了榻上。可虽然躺了回去,却仍然忍不住要留心听门外的动静。

魏婴又拍了几下、叫了几声,嗓音却陡然一遍,挟惊恐万状之势:“江澄!江澄!!”

江澄:“……?”

魏婴失声叫道:“江澄!!江澄有狗啊江澄!!你快救我,江澄,江澄你再不来它要过来了!它要过来了你听见没有?!”

江澄将信将疑:这么大的雨,又有一条狗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这里,哪里就这么巧了 ?

可若当真有狗……


——“你也放心,今后看到狗,我都会帮你赶走的!”


魏婴的声音颤抖的幅度越来越大:“江澄!!江澄你是睡死了吗?江澄,师兄求你开个门吧,它……啊啊啊啊它来了啊啊啊啊啊!!!”

砰的一声,门被江澄火急火燎一把摔开。

“狗呢?”江澄瞪圆了眼睛,四处张望,却除了夜色什么也没看见、除了雨声什么也没听见,不由得气急,朝魏婴道,“你骗我?!”

他正恼着,一头撞进某人单薄却结实的怀抱里。魏婴一身冰冷的雨水,凉意袭来,江澄反射性挣扎了两下,被魏婴用力揽住。魏婴趁着江澄被他制住,忙道:“有,这儿,没骗你。”

他忍着恐惧,小小地“汪”了一声。

江澄原先被他气得眼眶都红了,这会子又被他逗得忍不住想笑,啼笑皆非之际,伸出手来,摸了摸他师兄的脑袋。

妃妃、茉莉、小爱都不在了,不过,他并非孤身一人。

魏婴见他眼中含笑,心里也松了一口气,就那么抱着江澄,对他说:“师弟……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,不过,我来同你和好了。”

江澄看看他,眼泪差一点就下来。

可能今夜惊雷阵阵,弄得他都脆弱起来了吧。

江澄道:“什么事都没有,你多此一举干什么?”

魏婴早知道会这样,所以接着就从袖子里取出他采的那一朵莲花,“好吧,我多事,还多采了一朵花。”

江澄愣了一下,不知道他什么意思;魏婴伺机而动,伸手把那朵莲花别在江澄鬓边,又低下头——他比江澄略高一点——凑近了,仿佛在瞧这花,又仿佛在瞧这戴花的人。他骤雨里狂奔来去,雨水遍布每一寸皮肤,冷意满身,可尚未平复下来的吐息却是滚烫的,仅剩下的一点暖意,都洒在江澄颈窝了。

魏婴朝他一笑,嘴唇擦过他染上莲花清香的耳廓。


江澄赶魏婴出去洗了一通热水澡,不料一会儿过后,魏婴竟一个回马枪又杀了回来,还抱着一大团铺盖。

江澄见了他就觉得臊得慌,刚刚发生的事在脑中无限回放,勉强压住了面红耳赤,不自在地说:“怎么又来了?”

魏婴答非所问道:“今晚的雨也忒大,雷也忒响。”

江澄道:“所以呢?”

魏婴一捧铺盖,理直气壮道:“我怕啊!”

江澄:“……”

魏婴笑道:“我现在可以进屋了吧。”

江澄没好气道:“……你来!反正我也赶不走你!”


当夜雷声滚滚,江澄是枕着魏婴在他耳边细细碎碎的话语,红着耳尖入眠的。

江澄睡去,另一个江澄的意识却还是清晰的,并没有离开这里。

于是,一会儿过后,他感到魏婴抱着他的手臂又收紧了一点点;接着,有个柔软的物事贴在了他的耳垂上,蜻蜓点水般,转瞬就分开了。


原来,魏婴曾偷偷吻过他。



他的意识在虚空中游荡了一阵,胡思乱想着。他不是想法很多的人,可这虚空实在寂寞无聊,只能这么想着,聊作慰藉。

隔了这么多年,他对少年时的真诚,忽然间萌生出一种憎恨。

他们那时候有什么啊,在身边的剑,在心中的训,既在身边也在心中的彼此;一双不合的家长,一位平淡温和的姐姐,合起来拼凑成了一个家,姑且还算不错,却不堪命运一击。他们又那样年轻,握剑的手显得单薄无力,在岐山温氏这样的庞然大物面前,无异于两手空空。

可怎么那么敢想?真以为能天长地久、共度一生。两个人的总角之宴,魏婴言笑晏晏、信誓旦旦,江澄则不思其反。他信得太深了。从小就是这样,他觉得他和魏婴之间,就该一言不发便信得斩钉截铁。他觉得说一句都叫怀疑,觉得就该那样。

魏婴诓他门外有狗,他信了;魏婴骗他抱山散人能恢复他的金丹,他也信了。其实只消一想便知道,魏婴若真晓得是哪座山,何至于流落街头那么久,才被江枫眠一块瓜拐回去?何至于莲花坞覆灭时都不提起,这会儿为了他一颗金丹,倒想到要去求了?

可眼前无路可走,仅剩魏婴给他的这一点希望。垂死的心高气傲者攥着井上垂落下来的一根蜘蛛丝,那么脆弱又那么闪亮。他不再多想,也不愿多想,心里说,这种时候了,魏婴是不会骗我的。

他对待这一桩过往,像对待魏婴那句“姑苏有双璧算什么,我们云梦就有双杰啊”一样,什么血海深仇都拦不住他要信,葱花弱冠到而立。如果魏婴当真一去不返,没能把“对不起,我食言了”说出来,那么,就再信到耄耋。

可他从前那么信,大智大勇、一腔真心全给了魏婴,却被云萍一夜雨浇了个激灵,不敢再信了。



等他察觉过来的时候,已经置身于一座营帐之中。

垂下来的帐子上粗糙地绣着九瓣莲花纹样,尘土与干涸的血混合的气味,以及杀伐之气扑面而来,江澄一个激灵,想到了这里是哪里。

帐子被一只手掀开,冷风直吹进来,一个身着黑衣的青年面无表情地走入帐内。

这青年容貌虽俊美,眉眼中却尽是冷且沉的煞气,望之鬼气森森,令人心中一凛。腰间佩一柄乌黑的笛子,以及……

一把古朴的长剑。

江澄明了,这应该是魏婴刚回来的那一天,因为那天之后,他就再也没见他佩过剑了。

青年走入帐内,又退出去,屏退侍从,确定没有人会来打扰他,才步入帐中,解下了腰间的剑,拿在手里。

江澄没来由地紧张起来。

魏婴将剑出鞘三寸,一截雪亮剑身映照着他漆黑一片的双眼。他看起来算不上心灰意冷,唇角一抹苦笑,却有离别感伤之意。

这剑,好歹陪了他八九年,斩过邪祟,也挑过江澄的发带。

魏婴终是不舍地收剑入鞘,一手持剑,一手托住剑柄末端的藕荷色剑穗,末了垂首,虔诚地吻了吻那细碎的流苏。
接着,他把这剑找个隐秘的所在安顿好,便又掀帐出去了。江澄知道他是要去干什么,他那会儿刚回来,自己急着同他交换三个月来的战况,叫他稍作休整,早些来找的。

可他不知道魏婴走之前有这么一个吻,走的时候,又有这么一往无前的样子。


江澄闭上眼,想,他因为佩剑这件事,不知道和魏婴吵过多少次,每每魏婴坚持,他心中都会油然而生一股恼恨。

隔了一层的外人,有的斥他无礼,却更有人仰慕他洒脱。身边的人却对于这潇洒轻狂爱而又恨,气得牙痒痒。

谁知道魏婴这么做的理由,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在了自己身上。

他舍身相救,瞒了魏婴;魏婴为他剖丹,也瞒了江澄。他瞒是因为倔,魏婴瞒是因为知道他有多倔。



而今日的云梦江宗主,依然没能舍去那点令他人不敢靠近的桀骜不驯。

十三年来,世事污浊如泥淖,纵是太阳也无辉光。他只得染而不浊,一身矜贵而非清贵,佐以雷厉风行、刁钻手腕,就这么打出个“得罪哪家都不能得罪江家”的威风名声。

可到头来,他才是最幼稚的那一个,永远止步在少年时,捉着一点高傲不肯放手。像他这样从小不晓得撒娇讨糖的孩子,注定要较旁人多吃不少苦头。他说,你凭什么走?而不是说,我想要你留下来陪我。

从来嘴硬心软,半点不讨人喜欢。

江枫眠说,你还是没明白云梦江氏的家训。

魏无羡说,你也是一般的毫无长进。

金如兰说,难怪他要走的,都是因为你这个样子!

——可他改变又能带来什么?挤出几滴虚假的眼泪,博取旁观者一点廉价的欢心,就这,值得他江晚吟为之委曲求全?他宁可抱残守缺到死;横竖一截残章、一轮缺月都衬他,又何必事事都要求圆满。他无论如何不肯乞哀告怜,受的伤、吃的苦,都要死死地藏住,宁可夜半痛醒,不愿受人怜悯。

他这样倔强倨傲地长到现在,棱角被风尘打磨,却越磨越利。他从不知圆滑到知圆滑,从知圆滑到知圆滑而不选择圆滑,伶仃傲骨在东西南北风中被千锤百炼,寰宇之间,硬是洗练出一副独一份的顶天立地来。

他江澄生来便是如此,也只能如此。



Tbc.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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